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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其实是一个技术活。就像玩一个没有快进键的文字游戏,回得太少,就会发现坏结局早在好几个选项之前就确定了。回得太多,重新按掉一大堆已读剧情又让人烦躁。综合考虑之后,CN选定了2月22日,一个充满了二的时间点。
说实话,这一天实在是过于没有记忆点了。CN甚至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设置了一个备份点,可能真的太无聊了,备份一下玩玩。他从床上坐起来,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入手之处一片空虚。很好,刚上任的SOV已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去了。
想到这里,CN冷笑一声,对这位虚拟意识体的权力狂热感到嗤之以鼻,随后习惯性地抬头,望见了挂在对面的表:
14:30
我特么睡了这么久的吗?!
手忙脚乱地调出了错误日志,CN才排除了他睡得像头猪一样的可能性。原来是世界岛程序的回档功能不够完善,在送超级监管者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一系列诸如内存爆炸堆栈爆炸读写失败等事故,最后勉勉强强以CN睡到下午两点为结局解决了问题。看到这里,CN真是气得头脑发昏,没发行稳定的版本就不要立刻推出产品好吧!
总之,他现在是明白了,回档是要付【时间债】的。虽然【超级监管者】可以相对独立于主程序,然而他要利用备份-回档功能完成任务,世界岛程序在抛弃错误运行时间段输出的所有数据之后,也势必会弄丢不少超级监管者的数据。幸好,错误日志显示他只是猛睡了16个小时而已。
幸好个屁,这下大家都会觉得CN是一条懒狗了。
CN果断洗漱换衣。由于借宿在SOV家,他身上还穿着那套借来的帝王蟹睡衣。过长的裤腿被他卷起,却随着动作不停地往下滑,企图绊倒他。四下无人,CN索性一脚蹬掉了睡裤,毫无心理负担地去阳台找自己昨天晾起的正直爱洁蟹岛服。
他打着哈欠,竭力消化世界岛程序丢失的几天内的有用信息。走过大厅二楼时,一个锁被锐物拨弄的尖锐声音传入CN耳朵。片刻,宅邸的大门便吱呀一声启开。CN脑子乱哄哄的,也没多想,只当是SOV回来了。
“SOV?”CN随口抱怨道,“你还记得回来啊。”
“你怎么在这里?!”
CN一惊,向门前望去,才看清来着并不是SOV,而是在刚刚还在已经全部擦除的错误运行时段,擅自崩溃的绝望小伙RUS。此时他还没有不小心给爸爸胸口开大花,也没有被US逮住投入扫把间,背着个登山包,意气风发得很呐。RUS大步走向他,又惊又怒地抬头望着站在二楼的CN,跟看到家里进了老鼠一样的表情。
唯一的问题是,RUS最初的震惊之后,表情开始失控,拧巴出了一种又羞又恼的样子。CN正奇怪这小子怎么如此抽象,不经意间低头一看——得,自己没穿裤子,这帝王蟹花纹可真帝王蟹啊。
“你——”
RUS正想发难,CN抢先一步,大喝一声:“你先听我说!”
这一声威力正好,打得RUS措手不及,一时间把滚到嘴边的话语都咽回去了。可惜CN也没想到他该解释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行的端做得正,有啥好解释的?
“先别管我的穿着,这个叫下装失踪风。”CN一本正经地说,“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干嘛?”
“不是,你和SOV啥关系啊?”RUS充耳不闻。
“你和他又啥关系?”虽然已经知道答案,CN还是装傻充愣,不能老冒充伟大的先知嘛。
“我是他儿子。”RUS爽快地承认了,脸色却愈发阴狠,仿佛露出獠牙的野狼,“这里是我的家,你不会觉得你已经是这里的主人,要把我这个亲儿子赶出门吧?”
一面说,一面嘎巴嘎巴地掰着指节,大有要立刻给CN一个升龙拳的架势。
“等一下,我帮你总结一下,你听听我说得对不对。”CN冷静地说,“首先,我刚搬到南边的宅邸一周左右,就已经帮你爹逆风翻盘做了总督,一定感情不一般。其次,我一直和你爹住在一起,还穿得不怎么体面,一觉睡到下午像条懒狗。综上所述,你觉得你爹给你找了个妖艳继母,继母还是个势利眼,想独吞你家财产,把你这个亲儿子扫地出门,还要在你爹枕头边上讲你坏话。是这样吗?”
“睡到下午是人之常情,不是懒狗!”RUS怒道。
完全没找到重点啊!但好处是,CN可以确认他默许了自己的说辞,这小子可真别扭。
他继续说:“我想说,并不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并不需要倚仗你爹就能过超级优渥的生活,唯一的问题是商店歇业,我没有床垫而已。”
CN顺势报出了自己的余额,那数字听得RUS是一愣一愣的,直呼SOV是小白脸。不过他立刻又找回了智商,狐疑道:“你这么有钱,跟着我爸爸做什么?”
“我可不是跟着他。”CN故作惆怅地说,“其实我是被他软禁了。”
RUS眼睛一亮。CN心里疯狂吐槽这也太抽象了,这个笨小伙子肯定很爱看○乎盐选。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知道的,我是亚细亚扇区最后一个居民。所以你爹第一眼就看中了我,把我连哄带骗地带回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怎么?”RUS兴奋地说。
“其实就是为了总督换届选举。”CN半真半假地编,“我是他制胜的法宝,所以在选举之前,他没有让我认识其他人,就是为了避免US对我产生影响力。你瞧,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我能帮他得到权力,因此他不择手段地得到了我。”
RUS的拳头逐渐握紧了,沉吟片刻,终于爆出了一句:“○的!”
这个毛子立刻翻身上楼,落到CN面前。看到他宛如窜天猴一样沿着楼梯扶手飞上来,CN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准备一拳解决自己。结果,RUS只是走到他面前,义愤填膺地说:“我早说我爸不是个好狗!”
“你啥时候说过?”
CN疑问,差点怀疑这家伙的记忆没删干净。还好RUS瞥了他一眼,就红着脸移开视线:“噢,我忘了我没跟你说过。”
听起来真够不靠谱的。
对CN暂时放下心防后,RUS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故事,虽然都是CN听过的。不过他断断续续地抖出了很多重要的信息,诸如他在北部海岸拥有一座破旧木屋,抓河里的鲑鱼充饥,风餐露宿,以及每周都会挑两天偷偷潜入SOV家洗澡和带走换洗衣物,还有偷走冰箱里的食物和SOV储存柜里的钱。
你小子在搞一种很新的离家出走……
“所以,你就是趁他不在回来休息的吗?”CN麻木地问道。
“哒!”
洗了澡的干净RUS腰上围着一条欲盖弥彰的浴巾,他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开了一瓶伏特加吨吨地灌,还不忘打开电视,收看世界岛恋爱综艺。就这么点人还能拍出如此错综复杂的恋综,这岛真是卧虎藏龙……
CN也穿上了自己的岛服,跟RUS并排坐在一起,看这令人脚趾抠地的综艺节目。这节目剧组虽然蠢得冲出大气层来到保育者的蜂巢集群疯狂进进出出,但CN却越看越眼熟,这得是什么精神状态才能写出一群盎撒佬在中式高墙大院里面搞包办婚姻拼儿子嫡庶神教还有大小老婆互相打胎的剧本?你管这叫恋综?
“别看了,我要疯掉了。”CN推了推RUS,“你就不想干点别的吗?”
“哈?”RUS正看到兴头上,却被粗略地打断,颇有不满,“你想干啥?我是很正直的,不会因为你撒娇就跟我爸一样突然觉得在沙发上play也不错。”
“不是,你啥理解能力?”CN无语了,“你天天不是荒野求生就是在家偷懒,就没想到去找份工作嘛?”
听到“工作”这个词,RUS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唰地关掉电视,啪地站得笔直,一身正气,目光如炬,雄得不可方物!
“我也想找,但是没有居住证不能签合同!”他洪亮地说。
“不签就不签,你打几个小时工呗。”CN说,“你看,我也没工作,正打算去跟SOV要一个呢。”
听到这里,RUS又正义感爆棚,道:“他一定就是想让你做全职主夫了吧,真是太坏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男子主义的坏狗!”
为什么说爸爸是狗,就不觉得在遗传学的意义上让自己吃亏吗……
“所以我们都要找工作,找了工作,才算真正地在岛上有了容身之地呢。”CN深情地说,他也站起来,握住了RUS的手。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RUS现在彻底相信了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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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V,吊车给我开开。”
“行。你要去哪?”
“你别管。待会给我两千块。”
“行,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要钱?”
“你别管。”
CN把车钥匙递给RUS,在接过车钥匙的那一瞬间,斗志昂扬的小伙子垮了,像个被打爆的皮球一样萎靡又干扁。
“我才不要给我爸干活,还赚他的钱。”
“你刚才从他卧室抽屉里拿的钱不是你真正赚的,但是这两千块,是你真正凭劳动赚到的。”
“我不想……”
“好啦,去嘛。”CN摇晃愁眉苦脸的RUS,“去嘛,就一会,赚两千呢,能给你的小木屋精装修一下。”
RUS不情愿地坐上吊车,在CN的指示下,吊起了从仓库里运出来却迟迟没有安装的狗熊喷泉雕像。今早CN还在昏睡的时候,原本的白头海雕雕像就已经被拆下来搁在一边了,喷泉歪歪扭扭的水柱立刻淋湿了路过的每一个人。夜长梦多,CN决定直接解决这个危险的问题。
没想到临时抓的壮丁开吊车的水平还不错,很快这个沉重的大狗熊喷泉雕像就被稳稳地、严丝合缝地放入了底座中。水柱立刻就从大狗熊的头顶喷出,看起来颇有一种脑子进水的美。饶是因为放心不下追出来的SOV,看到喷泉都不由自主地赞叹道:“我去。”
“你儿子开得怎么样,有没有本事继承一下你的那些导……货车?”CN热情地对SOV说。
SOV沉吟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们怎么认识?”
“……你别管了。”
RUS从吊车上跳下,尴尬得不知道手放哪,结结巴巴了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SOV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拽过儿子的爪子,往手心里塞了张印着鲑鱼的卡:“这是你的工资卡了,里面有两千,你省着点话。下次有活叫你。”
“好耶!”RUS欣喜若狂,撒腿就跑,连句谢谢爸爸都没说。
待RUS高举着卡片跑远,CN悄悄地对SOV道:“他今天偷拿了你三千。”
SOV皱着眉头瞪了CN一眼,道:“那是我故意放的。”
“你不会直接说吗……”CN被抽象到了。
太阳渐渐融化进海里,CN伸了个懒腰,一整天没有东西填进来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SOV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中午吃什么了?”
“我是懒狗,睡到下午了。”CN没好气地说。
“睡到下午是人之常情,不是懒狗。”SOV淡淡地说,“等会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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